從8月16日開始,我每天都會挑個時間,和我很要好的攝影師朋友一起,在喀布爾的街上轉轉。***近不太敢在外面呆太久,但是又想看看現(xiàn)在的喀布爾是什么樣子,想用我的鏡頭,在這個重要的歷史時刻,記錄下這個我生活了26年的城市。
我叫馬哈布(Mahab),是一個攝影師。成為一個偉大的攝影師,讓全世界知道我的名字,是我很久以來的夢想。
2021年3月7日,阿富汗巴米揚,攝影師馬哈布·阿齊茲(Mahab Aziz)。受訪者供圖
我從18歲開始便拿起相機,向我的攝影師之夢邁出了第①步,今年是我職業(yè)生涯的第6年。我希望有一天可以出版一本阿富汗的寫真集,但是近期的變故,讓我不得不懷疑,這個夢想還能實現(xiàn)嗎?
塔利班進城當天:恐慌和擔憂
8月15日清晨,喀布爾一切如常。我打算去銀行取錢,便一大早就出門了,沒想到銀行人滿為患。我那時就覺得有點異常,但沒有多想。
一開始銀行工作人員讓我耐心等等,說過一會兒現(xiàn)金就到了。結果我在銀行足足等了4個小時,***后他們告訴我,“這里實在是沒有現(xiàn)金了,大家都別等了,回家吧。”
沒想到我在銀行沒等到錢,塔利班就進城了。
盡管塔利班之前也占據(jù)了阿富汗不少區(qū)域,但我從來沒有想過,他們真的會進入喀布爾。銀行里聚集的人,也是聽到了塔利班即將進城、銀行將會關閉的風聲,所以才在那天擠破頭進去取錢。
回家的路上,人們都很慌亂,而我到家的時候,我的媽媽和姐姐都在哭泣。我一直安慰她們,沒事的,一切都會好的,但其實我自己也挺害怕的。
我是家里的長子,也是家里***的收入來源。我的母親是個家庭主婦,而我的爸爸失業(yè)了,家里有一輛出租車,我爸爸會開出租車為家里添點零用,但現(xiàn)在他也不敢出去了。
那天傍晚時分,我趴在我家的窗臺上,看到了急匆匆趕去機場的人們,也第①次看到了站在街上的塔利班武裝人員。
那天晚上,在擔憂、恐懼和焦慮間,我在床上輾轉反側,久久未能入眠。
塔利班進城后:快認不出這座城市
塔利班進城的第二天,日子似乎跟往常一樣,但又有些不同。那天下午,我見了一個很要好的攝影師朋友,聊了很長時間,然后我們一起去街上拍照。
2021年4月16日,阿富汗喀布爾。馬哈布·阿齊茲(Mahab Aziz) 攝
之前的喀布爾很熱鬧,咖啡廳和餐館里都有很多人,但現(xiàn)在我卻快認不出這座生活了26年的城市了。大街上基本沒什么女孩,人少了很多,而在街上的人說話仿佛也壓低了聲音,比往常安靜了許多。
我們原先在車里都會播放音樂,但那天周圍安靜且緊張的氣氛令人窒息,過了一會兒,我就把音樂關掉了。
塔利班目前沒有上門搜人等行為,但是塔利班在喀布爾存在,給我?guī)砀嗟氖切睦砩系膿鷳n和恐懼,一切都變得不可預料,而且日常生活的不確定性引發(fā)的焦慮在短時間內(nèi)將不會消散。
8月18日,我和朋友一起去了喀布爾的機場,塔利班武裝人員守在機場外面,里面有很多人,我還看到了很多孩子。他們在這個機場里已經(jīng)困了五天了,沒有食物,水也是稀缺資源。
一個被困在里面的人告訴我,他前一天花了50美元買了一瓶水。我在機場沒呆多久,就聽到了塔利班的槍聲,驚慌之中我坐上了車,逃離了機場。
之后我開車經(jīng)過了法國大使館,大使館前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他們之前應該都在法國公司工作過,正在門外守著,希望法國可以給他們簽證,幫助他們離開阿富汗。但現(xiàn)在法國大使館已經(jīng)人去樓空,他們的苦等注定沒有結果。
未來:希望可以帶家人一起離開
現(xiàn)在的我非常困惑,8月15日后,我的人生似乎被重新洗牌了。我對阿富汗的未來失去了希望,盡管帶著許多不舍,我仍然希望可以帶著我一家人一起離開阿富汗。
這幾天,我申請了幾份國外的攝影師工作,不知道***終能不能成功。而我的家人能否跟我一起出國也是一個很大的難題,他們都沒有護照,我不可能一個人出國,把我的家里人都留在這。
塔利班表態(tài)了很多次,說這次的他們不再是20年前的塔利班。但是現(xiàn)在的我,仍然很難真的相信他們。
我已經(jīng)記不起20年前塔利班執(zhí)政時的日子了,塔利班在我心目中也只留下了一個不尊重女性的印象,從父母和周圍人的口中,我多次聽到了不戴頭巾的女性被懲罰的故事。
喀布爾是一座美麗的城市,阿富汗也是一個美麗的國家,我現(xiàn)在希望的,只是這個國家能夠維持之前的和平與穩(wěn)定。而我還想通過鏡頭,讓更多人看到這個美麗的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