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授權轉載于公眾號：原畫冊
未經授權不得二次轉載
話說，今年全球iPhone攝影大賽（下簡稱IPPA ) 結果公布后，有個直接觀感是：報道不那么鋪天蓋地了，觀眾的反應也平平。
它好像沒以前那么香了。
作為一個見證全程的攝影平臺主理人，幾年來不斷聽到關于IPPA「含金量、商業(yè)、藝術、炒作、審美、利益、競爭」的爭論。爭論的結果并不重要，但過程中折射出的一些問題，卻值得聊一聊。
（想瀏覽今年IPPA獲獎作品請滑到文末）
-
01.
從IPPA獲獎數(shù)說起
***初關注IPPA是在2014年。沒記錯的話那時候活躍的獲獎者是@cocu_liu（劉辰）等幾個生活在海外的創(chuàng)作者。
隨后的幾年至今，來自中國的參賽選手越來越多，獲獎人數(shù)也節(jié)節(jié)攀升：
2015年 4位
2016年 9位
2017年 14位
2018年 11位
2019年 20位
2020年 20位
2021年 17位
（數(shù)據(jù)來源于媒體，統(tǒng)計口徑有可能不一樣，故可能有偏差）
從2016年中國的牛思源獲得年度總冠軍開始，幾乎每年都會有中國攝影師獲得年度攝影師稱號。如果算上單項獎、榮譽獎，更可以說幾乎是占了半壁江山。
© 牛思源，《Man and the Eagle》
2016年IPPA年度總冠軍
過程中出現(xiàn)過一位攝影師獲得十多個獎項的情況，也出現(xiàn)過一些單項前三名和入圍都被中國人包攬的「壯觀」景象。
現(xiàn)在，對IPPA的關注比之前少了許多，即便出現(xiàn)「第XX屆全球iPhone攝影大賽獲獎揭曉，XX位中國攝影師獲獎！」這樣的標題，很多觀眾也反映平平，失去了前些年感受到的新鮮與驚喜。
「今年又有多少中國人得獎？」
「十多個吧。」
「哦，已閱?！?/strong>
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用時髦的話來說，大概就是——
內卷了。
很多IPPA的報道都是之前的，新報道大多也是例行公布作品
我聽到有同行說，這是「時間沖刷出了比賽真正的含金量」。直白翻譯過來就是——
「這是一個被過譽的獎項」
事實是否如此？我想得從幾個側面來看。
-
02.
幾種對IPPA的吐槽
首先，我們來看幾種常聽到的「異見」：
藝術原教旨主義
這部分人所持觀點是：IPPA是沙龍攝影、是業(yè)余的比賽，所以完全沒必要趨之若鶩。極端的觀點甚至會認為，只要不是「藝術攝影」只要「學術性」不夠，就是垃圾，完全沒有任何學習價值。
他們中的很多人認為IPPA的熱度趨冷，正印證了這點。
技術原教旨主義
這部分人認為，用手機拍照就是一種「原罪」，因此這個比賽只能是業(yè)余的，沒有含金量的。
這部分大概很多是器材黨，不過他們也經常用藝術性和專業(yè)性偽裝起來。
審美異見者
相對于前兩種較為極端的情況，這種人數(shù)量***多，他們的評論大多是——
IPPA的審美也只是占據(jù)了審美光譜中的一段，審美異見則一部分來自「大片硬照」愛好者的吐槽，另一部分來自「更當代觀感」愛好者的鄙視。
按理來說，對同一個事物持有不同看法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大家求同存異就好。但這些「異見」交織在一起，確確實實代表了很多攝影愛好者長期的困惑、糾結和懊惱。
-
03.
揭開「真面目」，
需要一些勇氣
***大的糾結和困惑，來自于「藝術原教旨主義」者對IPPA業(yè)余、沙龍、無藝術價值的觀點。
比較認同IPPA風格的愛好者聽到這樣的評論，經常會很受傷害——
「原來我苦苦追求的目標，
原來我內心好照片的標準，
他們竟然說沒有什么價值！」
很多人受到暴擊后，會不理性地還擊：他們開始批判藝術攝影的虛偽，他們開始嘲笑放棄IPPA風格奔向「當代」未果的伙伴，他們開始在全世界各種比賽中找到「自己這種審美才是主流大趨勢」的證據(jù)——這也是攝影圈經久不衰的「吵點」。
然而我想說，「藝術原教旨主義」們的這部分觀點——
IPPA沒有什么「藝術價值」，
是真的。
的確如此：IPPA是糖水成分比較高的，沙龍屬性很強的，面向業(yè)余的，很玩票性質的比賽。
而之所以很多人感到被冒犯，是因為藝術攝影專業(yè)從業(yè)者們瓦解了自己對「好作品的標準」的認知。明明那么好看的作品，他們竟然說沒有什么「藝術價值」？！
© 史蒂芬·肖爾，藝術攝影領域***重要的攝影師之一
冷靜下來看。他們口中的「藝術價值」是狹義的「藝術價值」，是「作為藝術的攝影」的價值，是通行于學術圈、畫廊、專業(yè)美術館、藏家、藝術攝影愛好者之間的「貨幣」。IPPA沒有這類價值的確是
大實話。
如果你能坦然面對這個事實可能會更好：你的大部分攝影的追求就是為了好看、有趣、感動，而這些并不足以支撐「藝術價值」。
© Jen Pollack Bianco，2017年IPPA旅行類第①名
——跟何況還有更糟糕的事實：可能你認為的好看，也只是審美光譜中極其保守和狹窄的一小段。
如果你感到被冒犯是很正常的，因為可能藝術事實上的存在方式摧毀了你的價值觀。
話說回來，有這部分苦惱的朋友也不必太在意，因為絕大多數(shù)普通人可能一輩子也不會接觸到攝影「藝術價值」的存在。相比隨著自媒體蓬勃生長的沙龍攝影、業(yè)余攝影，「作為藝術攝影」真的是小眾又小眾的東西。
事實是，IPPA們才是「大眾主流」，大多人并不需要「藝術價值」，更需要「作為藝術的攝影」。這才是大眾、攝影和藝術攝影的真實關系。
由于受眾廣，IPPA所代表的大眾攝影卻有很高的商業(yè)價值屬性。它可以成為很多人開啟攝影職業(yè)道路的敲門磚，也許可以就此成為攝影講師，也許會獲得商業(yè)合作的機會。
從商業(yè)角度來說，
這比「藝術價值」香多了。
所以，承認自己的創(chuàng)作是「作為藝術的攝影」的門外漢，幾乎是追求「藝術性」的必經之路，確實需要一些勇氣?！窱PPAer」們必然要面對努力方向、價值觀的瓦解。
-
04.
內卷、大眾審美和
藝術價值
那么，內卷和IPPA的藝術價值有沒有關系呢？我認為有。
越來越多的獲獎人數(shù)，同時很多重復獲獎的選手。這說明了三個問題：
參賽的中國人越來越多；
中國攝影師整體水平越來越高；
IPPA比較容易模仿
這三個結論很容易得出，背后卻有很多東西值得思考。
我先說一個自己的看法：雖然IPPA「藝術價值」不高，但是可以很明顯地看到整個比賽的視覺審美在進步。***早幾屆的照片現(xiàn)在看起來比較辣眼睛，隨后基本做到了通俗易懂地實踐「形式美」。
©2008年IPPA獲獎作品
©JULIO LUCAS，2014年IPPA總冠軍
©林海音，2020年IPPA建筑類第①名
到近幾年可以看到不少前衛(wèi)和藝術攝影觀感傾向以及題材：
© Dominic-Dahncke，2020年IPPA獲獎作品
©Zarni Myo Win，2018年IPPA獲獎作品
© Fiona Bailey，2018年IPPA獲獎作品
而中國攝影師們，很快地能和國際的同行們較量。雖然很多「藝術原教旨主義者 」可能會不屑一顧，但他們也***好要考慮到，中國大眾攝影審美是從極其辣眼睛的水平提升到現(xiàn)在的樣子的??！
至少，IPPA讓審美油膩的「技術原教旨主義」者不再橫行，讓有權威的審美話語權也搖搖欲墜。（觀點可見→不黑不吹，我們應該如何看待全球iPhone攝影大賽這個“大獎”？）
所以說，中國獲獎者們的「內卷」，并不只是坐實了IPPA藝術含金量低，從積極的角度在「沙龍」「大眾」「業(yè)余」這個賽道上，我們是可以和國際水平一致的，這某種程度上
反映的是中國整體攝影水平
甚至是中國整體的大眾審美水平
從這個角度來說，「非藝術」的IPPA不應該是一種原罪。甚至我認為它可以作為一種很好的提高全民審美水平的一種方案類型。嚴格來說，越來越趨冷的關注度，也是大眾審美水平提高的表現(xiàn)——因為大家不會那么大驚小怪了。
獲獎人數(shù)多不是「內卷」，
而是一種「新常態(tài)」。
反面來說，IPPA風格的確比較容易被模仿，可復制強。我認為這就是「藝術價值」不高所帶來的生命力不足。它像是一種有快餐文化意味的視覺游戲，和ins網(wǎng)紅風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不那么難獲得，易于傳播，容易讓人群歡呼——也容易讓人疲勞。
© Glenn Homann ，2020年IPPA獲獎作品
典型的「ins風」獲獎作品
越來越多的人對「IPPA們」的沙龍審美感到厭倦，這也是藝術價值的趨勢所帶來的「不耐看」的體現(xiàn)。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自己需要尋找突破，也在急切尋找一個沙龍攝影之外的解決方案。（參考→避免糖水風景照，需要一點“陌生感”）
正反都說完了。我預測，今后IPPA會繼續(xù)內卷，同時尋求「藝術表達」的創(chuàng)作者也會越來越多地出現(xiàn)。
-
05.
IPPA的價值與缺憾
有人因為IPPA的商業(yè)屬性而詬病，有人因為它的沙龍屬性而鄙視。但我不認為「商業(yè)」和「業(yè)余」對于創(chuàng)作是帶著原罪的。實際情況是，真正的IPPA的參加者和獲獎者，都是專業(yè)攝影師或者影像從業(yè)人員，他們并不「業(yè)余」，反而需要這種商業(yè)的、大眾的屬性，借IPPA獲得一些合作機會。
這方面我比較反對「藝術原教旨主義」非此即彼，非藝術則無價值的觀點。IPPA一直給人一種「這我也能拍」的心理感受，讓越來越多的人嘗試著踮踮腳投比賽，成為了整體水平提高的動力。
反面。IPPA的缺憾也比較明顯：
單張、隨機、視覺向、獵奇感明顯。
這些缺點并不是IPPA獨有的，而是所有沙龍攝影、業(yè)余攝影、商業(yè)攝影共有的。也因此越來越多的人以此為契機開始真正考慮「藝術價值」的價值。（觀點參看→不黑不吹，我們應該如何看待全球iPhone攝影大賽這個“大獎”？）
© Veronica Yoo，2020年IPPA抽象類第①名
說回自己，早在2015年韓松老師獲得IPPA獎項的時候，我們就討論過這些問題。結論是IPPA「內卷」不可避免，所以必須追求「藝術價值」。
這才有了我們一方面積極推動IPPA得獎所帶來的商業(yè)轉化，另一方面在積極建立大眾對「藝術價值」的長期探索。我們甚至從第①套手機攝影課程開始就在逐步融入一些更底層的藝術價值觀。直到今天，我們有了站在大眾角度開發(fā)了不少「像藝術方向突破」的內容（參見→原畫冊攝影及藝術普及線上課程體系）。
而這些起點，都是IPPA。
所以，看清它的「真面目」不是揭露了什么，是越來越多人有了理性的回歸。獲獎者的「內卷」也不是打臉了含金量，而反應了整體水平的上升。
看清了它的「真面目」，而能以更好的方式熱愛攝影和與之相處，才是我們所提倡的。
我們依然祝賀每一位在IPPA中取得成績的朋友，也希望大家能在IPPA之上的「藝術價值」中找到和攝影創(chuàng)作愉快相處的方式。
